“丞相可满意了?”沈清让冷声道。
帐内烛火摇曳,时岁的指尖还残留着那一瞬的温热触感。他盯着自己的掌心,忽地笑了,笑声低哑,像是自嘲,又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。
“满意?”他缓缓合拢手指,仿佛要攥住那一瞬的温度,“沈将军,你何时学会揣测本相的心意了?”
沈清让闭了闭眼,喉间腥甜未散,大血的药力却已开始游走经脉,灼烧般的痛感让他额角渗出冷汗。
他咬牙忍下,再睁眼时,眸中已是一片清明:“丞相若要戏弄,大可直说。”
时岁盯着他,忽然俯身,折扇挑起他的下巴:“戏弄?”他轻笑,眼底却无半分笑意,“沈清让,你当真以为,这数月来的倾心交谈……是本相在戏弄你?”
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。
沈清让能清晰地看到时岁眼底的血丝,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尾,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,惯用的熏香。
“那丞相想要什么?”沈清让嗓音沙哑,“十九将已伏诛,军饷案已平,沈家的冤屈……”
“我要你活着。”时岁骤然打断他,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哑,“我要你好好活着,亲眼看着那些人付出代价,亲眼看着……”
他忽然顿住,折扇缓缓下滑,停在沈清让的心口:“亲眼看着,你欠我的债,到底该怎么还。”
沈清让呼吸微滞。
时岁却已直起身,折扇展开,遮住了半张脸:“军医说,你的寒毒已入心脉,若再不用大血调理,活不过来年冬天。”
沈清让沉默。
“为什么不用?”时岁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你就这么想死?”
“不敢。”沈清让淡淡道,“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不想再欠丞相的。”
帐内寂静的落针可闻。
时岁盯着他,忽然低笑出声:“沈清让,你欠我的,早就还不清了。”
他转身走向帐外。
“好好养伤。”时岁背对着他,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淹没,“十日后,回京。”
沈清让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营帐内,缓缓攥紧了被角。
他当然知道时岁话里的意思。
十九将虽已伏诛,但朝堂上的博弈才刚刚开始。军饷案牵扯的权贵、边关的兵权、甚至当年时岁口中时絮之死的真相……这一切,都需要一个了断。
而他,必须活着见证这一切。
第21章
时岁去了关押十九将的玉门关地牢。
赵阔被铁链悬吊在阴湿的墙角,眼上缠着的纱布早已渗出血渍。听到声音,他的肌肉骤然绷紧。
时岁轻哼着封陵小调,脚步不紧不慢,像是阎王索命。 他在牢门前站定,目光扫过两个囚徒。
赵阔身旁,昔日沈清让父亲最信任的军师刘文治正垂首而立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时岁慢条斯理的坐在了狱卒搬来的太师椅上。
赵阔猛然抬头,纱布下的肌肉狰狞扭曲:“奸贼!你休要得意!”
“唉。”时岁展开折扇,扇面上的“勤于群臣”四个大字面向刘文治。
“认得这是什么字吗?刘军师。”
刘文治干裂的嘴唇微颤:“先斩……后奏。”
不错。
勤于群臣,圣上亲笔。先斩后奏,皇权特许。
“对喽。”时岁起身,“这不是有聪明人吗。”
他停在了赵阔面前:“我记得,你曾经是云州守将?”
回答他的是牙齿咬碎的声音。
“啧。”时岁优雅的把折扇插到后腰,而后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口。
下一刻。
“啊——”
赵阔的惨叫声和刘文治的吸气声同时响起。
时岁修长的手指深深没入那血肉模糊的眼窝,在温热的腔道中细细摸索。
忽然,他眉眼舒展:“找到了。”
染血的指尖扯出残破的眼球,带着黏连的神经。
赵阔胸膛剧烈起伏,鲜血流了满面。
“丞相……不妨直言,今日究竟要审什么?”刘文治嗓音嘶哑,连称呼都恭敬了几分,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安。
时岁随手将那团血糊的眼球丢在地上,靴底缓缓碾过。
他重新落座,指尖轻轻敲击着太师椅扶手,似笑非笑地开口:“可还记得,十一年前的封陵叛军?”
刘文治怔了怔。
自然是记得的。